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異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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異夢

見眾人都出去了,衛姝瑤才急忙拽住了謝明翊的衣裳,想問個究竟。

“我兄長有消息了?”

可營帳厚重簾子放下的一瞬,衛姝瑤話還沒落音,身子忽地一輕,被謝明翊驀地打橫抱了起來。

粗糲掌心扣緊了她的腰,他抱著她往榻邊坐下,低下眼眸,望著她。

“在說你兄長的事之前,有另一件好事要告訴你。”他低聲說。

衛姝瑤神色錯愕,慌忙壓低了聲音,“你,你先說呀……”

單是被他那雙灼灼的漆眸緊盯著,她就覺得臉頰快要燒起來了。

“等會兒再說。”

尾音未落,他微幹的唇就覆了上來,堵住了衛姝瑤的抗議。

她從不知,原來這人往日裏看著冷靜克制得很,卻在此事上如此熱衷,如火似日,熱情得她甚至有點抵抗不住了。

舌尖又被他肆意攫取,唇舌交纏得綿長。

衛姝瑤慢慢松弛了緊繃的身子,略微擡起泛著水光的眼眸,意亂情迷中看了一眼謝明翊。

他眼簾半闔,吻得很認真,面頰的紅順著脖頸染透了耳根,耳廓甚至因他動情的動作微微顫動。

衛姝瑤腦海一片混沌,見他這般模樣與尋常的清冷禁欲大相徑庭,感覺心跳得厲害。

他每一次含吮她的唇瓣,都撩動得那根心弦晃蕩不已,幾欲失去神智。

過了半晌,謝明翊才松手放開了衛姝瑤。

衛姝瑤氣息有點亂,謝明翊唇邊勾著笑意,垂下眼眸,一雙幽深黑眸落在她面頰上。

“又吃了這麽多梅子餞,晚膳可有認真用?”他嗓音低啞,聽著還有點意猶未盡。

衛姝瑤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親熱刺激得迷糊,還沒回過神來,好一會兒才小聲嘟噥,“就幾顆,沒嘗多少。”

“嬋嬋喜歡麽?”他意有所指,含笑看著她。

衛姝瑤本就羞赧的臉頰燙得更厲害了,軟聲軟氣道:“不喜歡。”

謝明翊目光越發幽深地盯著她,笑意漸濃。

衛姝瑤能感覺到他又在醞釀什麽混賬話,連忙拽住了他的胳膊,道:“你方才說,有好事要告知於我,倒是快說呀。”

謝明翊瞥了她一眼。

“我方才收到快報,北境前線告捷,沈將軍率軍擊潰了北狄精銳,士氣大振,已經收覆了靠近雍州的幾座河州城池。”他含笑說道。

北境與中原不一樣,天高雲遠,稍稍擡頭一望,壯闊之感撲面而來。

雖已是暮春,清晨仍有些寒意滲人。

蒼穹高懸,朝日霞光映透了半邊天。

河州與雍州接壤之處,一片遼闊荒原上,陣列著兩軍精銳,雙方齊齊佇立在統帥身後,嚴陣以待。

就在這樣尋常的一個春日,沈興良率五萬人馬和北狄八萬人馬在此地廝殺開來。

僵持了多日後,雙方皆是士氣高漲,一鼓作氣,每個將士都暗自渴望就地殲滅對手精銳,繼而為大部隊夯實踏行前進之路,為王朝開疆擴土劈開壁仞。雙方你來我往,短暫的試探後,真正廝殺扭打成了一團,兵刃盔甲相接雜響之聲響徹天地。

這場激烈的戰役從清晨直至暮夜,空寂的荒原上流血漂櫓,屍首成山。兩軍最後靠著你死我活的貼身肉搏,決出了勝負。

北狄將士漸漸支撐不住,從沈興良親自率軍作戰之地為潰敗點,如崩塌的河堤,轟然垮塌,最終呈摧枯拉朽之勢,戰場頹勢再難以挽回。

新繼位的北狄王雖出身軍營,卻是有勇無謀,加之偏用親信,治軍不嚴,到了這軍心潰散的時候,便徹底失去了對軍士的掌控之力,連自己也落得個倉皇逃竄的下場。沈興良一聲令下,趁機追擊了幾十餘裏,逼得北狄大軍節節敗退。

北狄王一路逃命,不忘怒吼埋伏的援軍去了哪裏,卻得知大魏早有後手,借著地勢便利來了個包圍抄合,不僅斷了援軍,還將他這支隊伍徹底夾在了前後之間,猶如銅墻鐵壁,竟然擺出了要活捉他的攻勢。

絕望之下,北狄王丟盔棄甲,倉促扮做了死屍躲在屍首堆裏,在親信的拼死掩護下,伺機逃出了包圍。

第二日,沈興良率人馬入了沿路最近的一座河州城池,接手管轄,安撫百姓,又整飭犒賞了軍士後,方才回了營地,提筆給謝明翊報信。

“幸得輿圖,借地勢之優,早做了布置。”他在信中提及了這一句,算是肯定了衛姝瑤繪制輿圖之功。

謝明翊特意將這句話覆述給衛姝瑤聽。

沒想到自己繪制的那張輿圖真的有了用處!

衛姝瑤神色大振,確實打心底地感到高興。

這意料之外的好消息,讓衛姝瑤倍感鼓舞,甚至因此消散了不少尋找父兄的沈悶。

她從未想過,原來自己也能為江山黎民獻出點兒添磚加瓦的小力氣。

她面上帶笑,連眼睛都彎了起來。南下以來,謝明翊還是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。

“太好了,這真是我近來聽到最好的消息。”她喃喃自語。

謝明翊轉述時音調平平,聲線一貫地冷靜,看不出太多愉悅。

但從他眼中流露的神采看出來,他其實也很高興。

沈興良不愧是大魏第一名將,即便傷了只眼睛,仍是運籌帷幄驍勇善戰。他又算是謝明翊的半個養父,有此良將,莫說收覆河州只是時間問題,即便謝明翊日後登基,他也將是謝明翊的肱股之臣左膀右臂。

衛姝瑤心裏這樣想著,卻莫名又想到沈興良對衛家的偏見來,心又慢慢沈了下去。

昔年父親到底有沒有替沈將軍求情?她不知道。可從那日沈興良對她冷淡的態度來看,三年過去,他似乎並未釋懷。

若是想留在謝明翊身邊,她要如何與沈將軍相處?又如何能化解他的積怨?

倘若,倘若父親真的對不住沈將軍呢?她害怕。

……不不不,怎麽就轉到了想要一直留在謝明翊身邊了呢。

衛姝瑤用力甩了甩腦袋,才驅散了那些奇怪的想法。

但她心裏終究是變得沈甸甸的了。

謝明翊望著她神色忽地又暗淡了下去,沈默了一會兒,道:“還記得那日,我們在來涪州的路上,發現的無名屍首麽?”

“那人是涪州知府曹文炳的幹兒子,應是為你兄長所殺。”他語調略有些快。

衛姝瑤已經斂了神色,擰起秀眉思忖了片刻,追問道:“難不成,我兄長是獨自南下的?”

“若是有寧王同行,他們與這人無冤無仇,必定不會做出打草驚蛇之舉。”衛姝瑤頓了頓,自言自語,又道:“除非只有我兄長一人,他與這人起了沖突,對方威脅致命,他不得已才會下殺手。”

謝明翊又瞥了一眼,心道她倒是挺聰明的。

但他沒有應聲,只淺淺一笑,說:“我已經查探清楚,他曾路過涪水縣的一個村子裏,那裏有人見過他。”

衛姝瑤抿緊了唇,忽地昂起頭來,輕聲問:“沈奕,若我兄長只是一個人,你……”

她沒敢問出口。

謝明翊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,幾乎是毫不猶豫,頷首道:“若他不與寧王同流合汙,我不會刁難他。”

他沈默了良久,聲音陡然轉低。

“何況……嬋嬋,我怎舍得你難過?”

這話簡直太過離奇,完全不像他會說的話,以至於衛姝瑤徹底怔住了。

就在衛姝瑤楞神之時,謝明翊忽地低頭,又啄了一下她的唇,隨後才起身,低聲道:“今夜你且先睡,我還有要事處理。”

他撩開簾子出去了,留下一臉茫然的衛姝瑤。

她懊惱地想,這人又誆騙她,不是說帶她同去嗎,怎的就這麽走了?

同一日夜裏,涪州涪水縣翠坪村。

天幕垂落,月色溶溶。

靜謐小村中居住著十數戶人家,村民正是酣睡之時,村尾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叫,更添幾分寧靜中的煙火氣。

潺潺溪水從一幢小木屋前淌過。

衛鳴推開門來,看見月光下的女子彎著身子半蹲在地上,擺弄著藥材。

他低低喚了一聲,柔聲說:“芫姑娘,我……明日就要出村了。”

女子沒有回頭,懶懶應了一聲“知道了”。

她已經沐浴過,身上披了件單薄的外衫,烏發散落肩頭,在月色下映出淺淺光澤。與平日裏的冷淡面容相比,月輝下的朦朧人影柔和了不少,莫名叫人感到心安。

衛鳴望著她的背影,陷入前幾日的回憶。

衛鳴和芫華是幾天前重逢的,就在涪州城裏。

說來也是唏噓,那日衛鳴得知曹文炳出城,正要伺機追去潛伏,道上卻遇到幾個小乞丐,偷了他僅有的盤纏後逃竄離去。

衛鳴自是不在乎錢財,但妹妹求的平安符也被一並摸走了,衛鳴沿路追趕,見那幾個乞丐從藥堂裏出來,怒目而視,上前就要揍人。

幾個半大的孩子跪在地上瑟瑟發抖,直磕頭求饒命,恰逢芫華從藥堂出來,一眼就認出了衛鳴,三言兩語勸散了他的怒氣。

二人交談間,聽出來芫華是個大夫,其中一個年紀稍大的孩子便摟住了芫華的腿,求著芫華跟他去破廟裏看看他們的同伴。其餘孩子們跟著磕頭,直把腦袋都磕破了,滲出血來,芫華才松了口,答應看看。

衛鳴遲疑了片刻,也跟著一同前去了。

只是,等眾人到了破廟,卻發現——

那染病的孩子因為拖延多日,終是熬不住了,早已沒了生氣。

在孩子們的哀泣中,衛鳴得知,這些人都是涪水縣翠坪村的,因前段時間涪州洪災,家人都被水沖走了,幾個孩子實在活不下去了,才結伴來了涪州乞討。

芫華自始至終沒有吭聲,幫著他們打點了後事,就要離去。

卻在這時,衛鳴輕輕碰了碰她的衣擺,拱手道:“芫姑娘,恕在下不能同行去往曲州,煩請姑娘在曲州等我兩日。”

“你不想治腦子了?”芫華甚是奇怪地看著他。

衛鳴蹙起眉頭,不便把自己準備刺殺曹文炳之事告知於她,只是沈默不語。

芫華抿了抿唇,瞅了一眼他手中攥著的平安符,忽道:“你是要留下來去找你妹妹?”

衛鳴登時如遭雷擊,只覺得被人敲了悶棍似的,眼前直冒金花。

“你說什麽!”他反手握緊芫華的手腕,急切問:“你在哪裏看到她了?”

芫華挪開了眼,抽出手腕,慢吞吞開口,“在涪州城見到個姑娘,和你長得有兩分像。”

她神色淡淡,又補了一句:“聽口音,像是京城人士。”

聲音雖冷,卻沒有半分逗弄人的意思。

衛鳴一怔,心跳如鼓,手指下意識握緊了劍柄。

此次南下,他雖借口給自己治病要去曲州,實則也是為了從太子手中奪回小妹。豈料,竟在涪州便遇上了,當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。

也不知小妹在太子手中吃了多少苦頭,他心急如焚。

思及至此,衛鳴當即就要轉身回城。

芫華想起那姑娘的身子骨,眼神沈了下去,遲了一瞬,才拉住衛鳴的胳膊。

“你不知她人在何處,也不知她是否已經離開涪州,無頭蒼蠅似的亂竄,有什麽用?”

她淡淡道:“聽說前段時間涪州水災,災後極易起瘟疫,你不如隨我走一趟,順便打探消息。”

衛鳴思忖半晌,終是點了點頭,慢慢松開了握劍的手。

芫華問那幾個小乞丐受災的村子有哪些,幾個小孩聽了,連忙說願意帶路。

就這樣,二人隨著小孩一路到了翠坪村,在這小村落暫住下來。

翠坪村位於涪水上游,本是隱在青山之中,但因突發洪災山體崩塌,村子被泥石流淹沒了大半,只剩十幾戶村民了。

原本翠坪村與外界來往也屬頻繁,自上次洪災後,村子幾乎再無外人進來,倒是安心藏匿的好地方。

這兩日,芫華白日裏走訪四周的村落給村民看病,衛鳴喬裝去城裏打聽消息,二人相安無事,閑話寥寥。

今日,芫華從晨曦未亮起就出門了,一直在外看病,半個時辰前才回來。

她回來後,也沒理會衛鳴,兀自整理診冊,收拾東西。

她已經收拾完了藥材,只剩眼前這一小簸箕了。

衛鳴在河邊的石塊上坐下來,望著忙碌的女子,雖有話想說,心裏卻十分糾結不知如何開口。

他已經打探到了小妹的消息,等救回了小妹,他怕是不能再去曲州治病了。

一來為防夜長夢多,二來……他也不想牽連眼前的姑娘。

雖然以後要過上隱姓埋名的日子,但若能一家人團圓,衛鳴也心滿意足了。

等回去和父親團聚,把全家安置下來,他還想給小妹找個好郎君,親手送她出嫁……

衛鳴思緒飄遠,忽地被一捧清水澆透了面,一下子清醒過來。

“楞著什麽,你那寶貝玩意兒掉水裏了。”芫華嗓音淡淡,朝著溪水裏的東西努了努嘴。

衛鳴低下頭,果然看見平安符不知何時從袖中掉落下來,墜入了溪水裏。

他急忙跳下溪中,踏水踉蹌趕過去,彎下腰,一手把平安符撈了起來。

“這是你妹妹送你的?”遠遠的,他聽見芫華問話。

“是啊,她本來給我求了好幾個,但現在只剩這一個了。”

衛鳴抹了把臉上的水,踩著卵石,涉水慢慢往回走。

“她小時候身子不好,高僧給她配了開光的平安符,說也奇怪,那之後確實平安了不少。”

衛鳴已經走到了屋前的大石塊上,攤開手來,苦笑了一下,“所以,她信這個。”

芫華想起遇到的年輕姑娘,雖生得傾城絕色,卻難掩憔悴,除卻思慮過多,應是體內有舊疾。

“她的病,是娘胎裏帶出來的?”芫華問。

衛鳴低聲道:“不是。她是三歲那年得的病,是我母親去世的時候……”

他脫了濕漉漉的外衫,拿了帕子覆上平安符吸水,動作小心而細致。

芫華等著他繼續說,卻沒有聽見下文。

良久,衛鳴收起了平安符,擡眼輕聲說:“夜深了,你早點休息吧。”

芫華眨了眨眼,盯著衛鳴俊朗不凡的面容,又慢慢打量著他。

他方才跳進了齊腰的溪水裏,渾身浸透了水,身上新舊交錯的疤痕泛著水光,愈發襯得他龍驤虎視。

單論容貌,衛鳴並非是威武之人,也沒有大多數將士的痞氣,他沈默不語時更像是鄰家大哥,溫和而不失穩重。

芫華想起在北邊時,衛鳴什麽都會,教書習武,砍柴挖渠,他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,任誰找他幫忙,他來者不拒,甚至會想得更周全。

村裏的孩子們也喜歡纏著他,他對小姑娘尤為和藹,說是隱約記得自己小時候就這樣帶著妹妹長大的。

芫華知道他失憶後,一直想找回親人。是故,當寧王來信邀請衛鳴去京城,她沒有過分勸阻。

這兩日,衛鳴曾簡短和她提起過京城發生的事情,芫華聽了,只是嗓音涼涼地評了一句話——

“太子和寧王都把你妹妹當餌,勾著你左奔右跑,偏你還要上鉤去。”

彼時,衛鳴只是笑了笑,眼眸裏是春日般的溫柔,說:“……那可是我妹妹啊。”

芫華望著衛鳴大步朝屋裏走去的背影,莫名覺得有點難過。

除了一年見不到幾次面的師父,她常年獨來獨往,孑然一人形影相吊。

沒人會這樣牽掛她,她也不會這樣擔憂別人。

……可她也曾是有家人的。

只是,那人不要她了。

“餵,我餓了,你能不能給我煮碗面?”她忽然開口。

聽見身後一如既往平淡的聲音,衛鳴推開門的手掌頓了下。

他剛被芫華救回來時,就在她的小醫館裏打下手。因著北狄和大魏交戰,流民四逃,芫華忙得不可開交,常常累得連飯也不想吃。為報救命之恩,衛鳴總會在深夜下廚,給她煮一碗熱騰騰的面。

芫華從沒謝過他,也沒嫌棄過,每次都是認認真真吃完。

救命之恩大過天,衛鳴不計較這些細枝末節。

但這次重逢,二人之間好像生出了更多隔閡,疏離不少。衛鳴心如明鏡,知道芫華是不想看他為寧王走狗,她似乎極其看不慣寧王。

“就煮……春筍面吧。”芫華又淡淡補了一句。

半晌,衛鳴轉過身來,笑了笑,應了個“好”字,便下廚去了。

等一碗熱氣升騰的春筍面擺上桌,夜色已沈。

筍子是衛鳴白日上山現采的,脆嫩可口。芫華坐在桌前,挑著面條,一絲不茍地吃完了,才推了推空碗,慢吞吞開了口。

“看在這碗面的份上,我最後勸你一句,不要摻和寧王與太子的紛爭,他二人皆不是好人。”

衛鳴坐在她對面,眼中平靜,道:“我本也沒答應替寧王領兵,只是父親暫且還得有人照顧,我才能放心去救小妹。”

芫華將手中筷子輕輕擱上碗,嘆了口氣:“我忽然有些羨慕你小妹,雖沒有母親,長兄如父亦如母。”

“不像我,連親生母親都不要。”她自嘲地挑了挑眉尾,笑意涼薄。

衛鳴對芫華的身份早就起了疑惑,只是她既然不說,他也不會問。

芫華從櫃子裏取出一壺酒,拿了兩個碗,斟滿後推至衛鳴身前。

“我知道你今夜想和我說什麽,此次你若救回了她,必定不會再跟我去曲州。腦子嘛,夠用就行,也不是非得治好。”

她擡起手腕,先抿了口酒,難得露出爽朗一笑,“今夜一場醉,便做踐行吧。”

衛鳴沒再多話,端起碗,率先一飲而盡。

半夜厚雲遮月,春寒微涼。

衛鳴在一片涼意中醒來,頭疼欲裂。他從榻上起身,看著衣衫不整的自己,發楞了許久。

身上的酒氣還未散盡,衛鳴踉蹌下了床,灌了一碗冷水,才算清醒了兩分。

他一手半撐著桌子,一手揉著額頭,努力回想先前發生的事情。

記憶太過淩亂不堪,唯有女子身上的杜若香氣混雜著清冽酒香,將他溫柔包裹。他時而激烈,時而遲緩,與她在海浪中起起伏伏……

衛鳴心跳幾乎驟停,呼吸凝滯。他睜著眼,四下環顧。

木屋裏早已空無一人,連她存在的半點痕跡都被清理得幹幹凈凈。

他擡眼,看見了案上的一封書信,怔楞良久,才慢慢將碎裂的思緒拼湊起來。

他抖著手拆開信,看見寥寥數語——

“你小妹氣血虧虛甚是嚴重,應早日覓得良醫,根治頑疾,否則月餘內性命堪憂。我醫術不精,無能為力,勿找。”

落款仍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娟秀小字:“芫華”。

衛鳴瞳孔一縮,攥緊了信紙,腦子如萬針齊刺,無數過往的記憶霎時湧進腦海,冷汗涔涔濡濕了額發。

他只覺天旋地轉,再也穩不住身形,疼得昏倒了過去。

第二日,直到暮色已沈,謝明翊也沒有回來。

衛姝瑤整日都躲在營帳裏看治水的書,將自己帶的那幾本翻了個遍,又問周秦弄來了紙筆,自己伏在桌上寫寫畫畫。

眼看燭火都將燃盡,謝明翊還未回營地,衛姝瑤打了個哈欠,也不免開始生出擔憂。

他去哪裏了呢?他到底在忙什麽呢?

衛姝瑤正想撩開簾子出去,卻見外面有道踉蹌的人影朝著這裏走過來。

她心下一駭,連忙跑過去,扶住謝明翊的胳膊。

“你這是怎麽啦?”她眉毛擰成了小小一團。

謝明翊卻是神色淡淡,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,道:“無妨,一點小事。”

他不願多說,衛姝瑤也不便追問,只得扶著他回了帳篷裏。

入了營帳,借著燭光,她又多看了謝明翊一眼,眸光落在他的鎖骨處,登時一滯。

他緊實的肌膚上有一道傷,血跡已經止住。傷口雖不寬,四周泛著的紅腫卻擴開了偌大一片,瞧著應是被武器刺得不淺。

衛姝瑤想到他這幾日忙得連軸轉,眸光沈了下去,心底莫名也湧起一絲悶痛。

“我來給你擦藥吧。”她說。

謝明翊靜坐在榻邊,看著她徑自走到角落裏,從行囊裏翻出個藥罐子,眉目裏有一絲淺淺的擔憂。

他抿了抿唇,主動解開了衣衫,露出半個肩膀來。

衛姝瑤半跪在榻上,打開藥罐子,用指腹挑起一點雪白藥膏,在手心融開後,才小心地將手掌貼上了謝明翊的肩。

柔弱無骨的手指在他肩膀上來來回回,淡淡藥香隨著她細致的塗抹,慢慢暈染開來,她動作輕柔,仿若羽毛輕拂。

衛姝瑤低著頭,不敢擡眼看,只得將目光落在他寬厚的手掌上。

不知為何,分明是在給他上藥,她卻忽地想起,那夜這只手掌貼著自己的時候。微微起繭的掌心貼著她的肌膚,一下一下地打著圈兒,又暖又柔。

衛姝瑤臉頰漸漸熱起來,紅撲撲的。

很快,謝明翊感到肩上一松,她把手拿開了,快速收了回去。

他擡眼望著她,見她面色染上紅暈,愈加惹人憐愛。

然後,便見她慌慌張張地跑去擦凈了手,又徑自轉身,噠噠噠跑到另一側榻上,和衣躺了下來。

竟是一句話也沒和他多說了。

謝明翊仍是坐著沒動,肩上的傷他本也不是太在意,雖有些隱隱作痛,但尋常這等小傷他睡個一覺,起來便也好個七七八八了。

可是,看見她認真地給自己上藥,他便覺得好像忽然有點疼起來,甚至想讓她再多揉幾下。

那塊被她的掌心揉過的地方,沒有剛才那麽灼熱了,也涼了些許。

再往回想,他方才回來時,因著肩上確實有點疼,腳步略有些不穩。

她急切地跑過來,手指搭上他的胳膊,嘴裏一直嘟噥著你怎麽了。

心裏那一絲絲的甜慢慢放大,令他唇角忍不住勾了起來。

謝明翊微微側首,低下眼眸,瞥了一眼榻上側躺著安睡的身影。

她身子蜷縮成一團,兩只小手攏在下巴下面,跟只小雀兒似的乖巧,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。

謝明翊深吸了一口氣,稍微平靜了會兒,才仰面躺在榻上。

剛剛躺下,他就察覺有什麽貼上了他的胳膊。

柔軟的小手無意識地拉著他的胳膊,引著他搭上了自己的腰。

謝明翊忍著躁動,將掌心貼上了她的小腹。

唔,軟軟的。

第二日一早,謝明翊先醒了過來。

昨夜於他而言實在煎熬,他也不知自己何時睡著,以至於他睜開眼時,覺得額頭有些發疼。

他擡手揉了揉額角,又動了動胳膊,目光一頓。

懷裏的人不知何時轉了過來,半個身子伏在他胸前,一只手還搭在他胸口處。

她依舊睡意沈沈,烏發鋪陳在他的胸膛上,額邊幾縷淩亂青絲,濃密長睫蜷曲著,隨著她平穩的呼吸一顫一顫的,煞是可愛。

謝明翊眸光落在她臉上,凝視了半晌。

她忽然動了動胳膊,將手往下挪了挪,又摸索了一會兒,竟然順著他的胸膛往下而去……

謝明翊倒一吸口氣,不得不捉住了她亂動的手指,攏進掌心裏。

若是方才碰上了……

體內起的變化猝不及防,謝明翊因這個念頭愈加煎熬,強忍著竄動的燥熱,閉了閉眼。

他正想起身,忽看見懷裏的人動了動唇瓣,迷迷糊糊地擡起胳膊,朝他的腰摟上來。

“沈奕,再抱抱。”

謝明翊猛地按倒了她,自己雙膝跪在榻上,俯下身子,比先前幾次都要激烈地吻了上來,又兇又急。

他從未感到有過如此強烈的貪婪情緒。

想要她,想要與她融成一片。

昨夜的夢如此逼真,仿若他真的陷進了她的溫柔裏。

夢中的她也如現在一樣,唇齒間逸出了斷斷續續的聲音,他低喚著她的名字,逼她任自己拿捏,而後憐愛地吻她眼角的淚水……

謝明翊從沒有這樣失控過,體內禁錮的兇獸撕咬著他的理智,快要將他啃食殆盡。

而唯一的安撫救贖,是他掌心裏的溫柔。

衛姝瑤不知發生了什麽,尚在半夢半醒之間,隱約記得自己好像朝謝明翊伸手,小聲嘟噥了什麽話。

她一片混沌,恍恍惚惚,思緒的浪潮讓她無暇思考,只感覺謝明翊熱得灼人,連帶著她也快被烤熟了。

二人唇舌交纏的氣息漸漸粗重,如烈酒醺人。

卻在此時,聽得外面傳來一陣急促呼喊聲。

“殿下,殿下!”

謝明翊小臂緊繃,撐起身子,微微喘息著,蹙緊了眉頭。

躺在他身下的小人兒,眼眸迷離泛光,雪腮暈粉,更如雨露微潤不堪一折的嬌花。

謝明翊眸色深深。

“沈奕,你快去吧……”她嗓音酥酥軟軟。

謝明翊擡起手,暗自用力掐了掐掌心,才深呼吸了一下,他隨即起身,替她把被角掖好。

“別離開營地,等我回來。”

謝明翊說這句話時,突然覺得右眼皮猛地一跳。

哥嫂都高鐵車速了,小情侶還在瑪卡巴卡

謝一:老婆(委屈巴巴)

下章搞事情,哥哥妹妹終於快要見面啦,搓手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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